朱文强
点起一根烟,淡淡地吸了一口,邓飞便又滔滔不绝起来。“今天不谈工作,兄弟们难得放松下。”
2011年12月15日,刚刚获得由南方都市报举办的“责任中国”2011公益盛典公益人物奖的邓飞返回北京。几位“免费午餐”发起人一早决定给他接风,大家玩起了湖南人喜欢的牌类游戏“干瞪眼”,两个小时后,邓飞再次成为赢家。
这曾是邓飞最喜欢的休闲游戏,自从涉足公益领域,他便无暇休闲。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年的调查记者,在公益的路途上,他希望践行出一条更宽的路。
从微博开始
2009年8月,新浪微博上线,邓飞应友人之邀注册了他的第一个微博账号。从微博打拐,到直播宜黄事件,再到如今的免费午餐行动,他未曾想到,他将在这个新兴的互联网产品上引发起波澜壮阔的微博运动。
2011年2月26日,邓飞以“天涯社区2010年度记者”的身份参加了天涯社区的年会。他的邻座、一个叫小玉的支教女老师告诉他,她的学生都没有午餐,每天中午她端着饭盒,却无法面对他们热望的眼神,而不得不快步走进自己宿舍吃饭。
旁坐的时评家鄢烈山很震惊,他说30年前他也没有午餐,怎么现在还是这样?于是,邓飞与他的朋友凑了些钱决定去这所学校看看。
邓飞说:“印度政府为解决小学生吃饭问题,10年前推出免费校园午餐制度,已让1.2亿小学生午餐吃饱,且增加了教育普及率。日本在战后困难时期推广午餐配给制度,美国也有此类由政府补贴午餐免费制度惠及3000万学生,但中国目前还无该项计划。”
次日,邓飞在新浪微博呼吁实现乡村贫困儿童的免费午餐,500名一线记者瞬间聚成发起人,一项前所未有的公益实践便悄然生芽了。
不久,邓飞收到小玉老师发来的详细资料,2011年3月24日,他发出一条微博:“25日将去贵州一悬崖下的乡村小区,当地学生无午餐,每天中午喝凉水充饥。我们尝试在该校建一个食堂,推动中国贫困山区的免费午餐计划。”
2011年4月2日,黔西县沙坝小学免费午餐启动,成为全国第一所享受免费午餐的学校,169名学生吃到免费午餐。
一份米饭、一个煮鸡蛋、一勺酸菜炒肉、一勺烧土豆,一勺白菜汤把学生们发的双层饭盒塞得满满的。附近的村民也凑过来围观,他们说,孩子们家里穷,住得远,困扰了几代人的午餐问题有了一线曙光。
“我们有一个微博,把人们链接起来,把每个人心里的爱激活参与到免费午餐中来。”邓飞说。
第一次实践的成功让邓飞越发明白,以前更多借助的是平面媒体,人们知道了贫困地区儿童的情况,但不知道如何去帮助他们,但有了微博,大家就能进行更细密的交流,团结在一起为实现一个目标共同努力,平面媒体与微博这个新工具结合,让理想变为现实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免费午餐实践
当这场发端于民间的公益实践被命名为“免费午餐”时,邓飞和他的团队必然面临诸多问题和挑战。
一开始,邓飞就想到了募捐的合法性,这是实践的基础。与中国社会福利教育基金会的合作可谓一拍即合。“获得公募资格后,我们开始在微博上贴出捐款的账号信息,呼吁网友爱心捐赠,并且实时公布捐款。公募24小时后,就收到了4.6万元善款。在3天内,捐款突破5万元。同时我们开通‘免费午餐’的官方微博,由专人负责维护,及时公布善款收集情况。”邓飞说。
邓飞透露,最早收到的捐款都来自于他个人微博上的网友,第二拨捐款人则多是城市居民。“在我们这个活动逐渐有了影响力之后,也有一些企业和明星开始加入。”
邓飞认为他的粉丝质量很高。他们自己在微博上本就具备号召力,可以让信息实现“核聚变式”的传播。
2011年4月17日,广州企业家刘嵘在微博上称,他愿意支持“免费午餐”项目,每转发一条,他的微博便捐款9元。微博网友的热情被空前放大,数以万计的网友转发、评论达10万多条,刘嵘兑现认捐的90多万元。
这成为免费午餐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捐款。
普通网友则开始捐出物品筹集善款。水晶饰件、龙井茶叶、章子怡的裙子等形形色色的物品在微博上开始拍卖。许多明星也加入到微博义卖中来了,他们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在微博上拍卖,掀起了一股义卖的热潮。
2011年5月5日,邓飞在微博上募集10名顶尖摄影师来拍摄“免费午餐”,动员摄影界用镜头来铭记中国贫困山区儿童求学生活之困境、中国各阶层如何达成共识,齐心协力来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邓飞说:“我们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因为我们是在做一件善良的事,没有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这可能就是得道多助。”他说,“我们是在扬善,更重要的是让人们感受到善良的力量,让人们自觉自愿地加入到关爱儿童的行列里来。”
最初,在捐款来源中,小额捐款占了大半。“在最初给我们捐款的人中,我曾经看到一位署名为‘北漂’的网友捐出了300元,我看了心里很难过。我知道,漂在北京的生活是很不容易的,而他仍然愿意出手帮助别人。现在已经有200多万人成为我们免费午餐的捐款人。在捐款人群中,母亲和准母亲占了绝大多数,妇女群体是捐款人中的主力。”邓飞说。
网友在微博上的义卖启发了“免费午餐”的团队,大家商量能否利用微博操作公益拍卖。这个提议得到了新浪网执行副总裁、总编辑陈彤的支持。
陈彤说这是个不小的工程,新浪缺乏第三方支付系统。淘宝顺理成章成为“免费午餐”的下一个合作伙伴。
阿里巴巴(微博)集团首席市场官王帅认为,“免费午餐”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且这样一个由互联网发动起来的力量,必须用企业的手法去运作,必须保证透明。
2011年7月13日,在王帅的直接帮助下,第一个“免费午餐”淘宝网(微博)店顺利开张。邓飞在微博上动员网友捐出自己的闲置物品,集中放置在淘宝店里对外标价销售或者竞拍销售。同时,阿里巴巴不仅免去了公益店入驻商城的佣金,而且还取消了销售商品类目的限制,为“免费午餐”开通了一条特别通道。
邓飞说:“‘免费午餐’的账目分为两部分,一个是钱怎么进来的,一个是钱怎么出去的。我们的账目在微博上都有展现。”
电子商务平台的开放、透明、资金有迹可寻,及全民参与的特点,让公益形成一个正向的良性循环。这也是最具影响的网络零售平台与社会公益间的无缝对接,开创了公益的全新模式。
从观察者到践行者
目前,邓飞联合全国500媒体人发起的“免费午餐”项目,在半年时间内已募集资金超过2500万元。全国11个省共计158所学校的2万多名贫困山区学童受益于“免费午餐”项目。“免费午餐”公益项目在中国慈善公益行业产生的鲶鱼效应已经远远超过了项目本身的价值。
2011年10月26日,温家宝总理宣布将给680个县(市)、约2600万义务教育在校生提供三元营养补助,每年需资金160多亿元,由中央财政负担。
能够让政府参与到“免费午餐”中来,一直是邓飞的努力方向,他做到了。
2011年7月19日,国家决定从2011年秋季学期启动民族县、贫困县农村免费午餐试点工作,并将宁夏确定为首批试点省区。宁夏自治区主席王正伟主持召开主席办公会,专题研究宁夏开展免费午餐工程试点工作的实施步骤和操作方法。他强调,4块钱的“免费午餐”要全部放进学生的饭盒里面。
邓飞说:“当免费午餐惠及全国的时候,作为媒体人,应回归舆论监督本位。”
民政部社会福利司前司长、北师大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称“免费午餐”项目取得的成功为“中国慈善史上的一件大事”。
把“免费午餐”迅速推进到现在的规模,募集数千万元的善款,对于一个并没有经过相关职业训练的媒体人是一个挑战。然而,邓飞认为,事情也没有想象得那么难,因为有专业的人在帮他,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整合了各方的资源。
之所以能有如此实践,这或许和邓飞的经历密不可分,2003年,邓飞转战《凤凰周刊》。这份名为香港媒体的杂志和国家有一种“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并非冷漠,而是一种跳出情绪与喧嚣之外的冷静与理性。
这份冷静和理性,被邓飞运用到公益实践中,免费午餐从无到有,由点及面,微博成就了这场运动。“在这些年里,我发现完全靠新闻来推动或促进事情的解决已经越来越难了。某些机制已经越来越固化,光靠调查报道、批评报道已经影响不了他们了。微博的出现能让我可以不通过文字去影响社会,我可以直接行动,可以直接动员和团结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行动起来,中国不缺少写字的人,而缺少行动者。现在,我把建设性的监督变为建设性的建设,结果证明,这样效果更好。”邓飞说。
之前,邓飞是一个写字的人,是一个站在观察者的角度来监督、批评的角色,不知道要做一个事情有多么难,而这次他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践行者。
邓飞:《凤凰周刊》记者。2011年以来致力于促进儿童福利,发起了微博打拐、免费午餐和未成年人大病免费医保等行动
微评语
这个曾经以揭黑为己任的调查记者,在公益领域饱受争议的时刻义无反顾地钻了进去。从微博打拐到免费午餐,他逐渐完成了一次自我超越。为了孩子,他从一个记录者,变为一个践行者
微语录
邓飞至今是凤凰周刊记者,对公益一无所知,却万幸获一五人团队和4万志愿者,@善养浩然 是人寿资深公益人,德高望重,@廖羽翎 是原壹基金战略总监,绝非蠢货,8月共筹款2600万和艰难监督2百学校执行,至今未有贪腐等过错丑闻,却距组织化甚远。8月幼儿一直恳请各方帮助而非暴殴辱骂。谢谢肉兄一直支持。
2011年12月18日
12月16日,@肉唐僧 同学向我和@免费午餐 写出一封公开信,对我们提出诸多建议和意见。免费午餐不急于解释和辩论,相反,我们鼓励同学们大讨论大辩论,真正聚焦以前无人问津的公益界。这一次,我们竭力要实现公益常识和规则的明晰普及,完成公益界一次正本清源,令公益人真正可以免于牺牲,快乐公益行。
2011年12月16日
其实,我很想告诉台下的教育部官员,尽管贵部拒绝评论这次起于民间的#免费午餐#行动,但我们还是坚韧、持续帮助乡村学校,推动儿童福利和教育公平,因为我们是帮助我们自己的未来。
2011年12月11日
正是这些灵动可爱的眸子,让我成为#免费午餐#第一个志愿者,真正听从内心。谢谢孩子们。
2011年12月5日
我们竭力实现:每一分捐款怎么来的,每一分钱怎么花的。心无私念,就可以透明公正和严正运行。
2011年11月30日
从建设性的监督到建设性的建设,微博时代里,中国记者诸多方面己外拓渐变。
2011年11月30日
我们心目中的 “免费午餐”能够惠及中国乡村所有儿童,不仅仅是2600万,第二,希望能够看到政府和民间,还有家庭,多股力量合力来一起推动改变,因为这涉及面太大,涉及的人数太多,确实不是某一方面一己之力可以完成的,我们乐意来支持 国家一起提高儿童基本福利,我们一起来努力。(编辑:放肆小乐)